立冬|和许良聊聊笔笔相生

24節氣 X 24位朋友

24節氣 X 24位朋友是由生活美学品牌羽ASPLUME创始人姜辉先生发起的一项探索传统文化与当代生活的艺术实验。

“在过去的一年中,羽空间已经做了一个完整版的24節氣,我们把它叫做1.0版本,是我们对于节气对于自然的一种探索和探索后对生活的表达,今年我们希望把它变成2.0版本,通过邀请24位好朋友,大家从不同专业、不同视角出发面对24節氣,想一想24節氣跟我们的生活,跟我们自然的关系,我们如何用当代的表现手法来表达它。


#立冬

二零二零庚子年

农历九月廿二

2020/11/07

立冬Beginning of Winter

立冬是季节类节气,也是中国传统节日之一;表示自此进入了冬季。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冬天季节,阳退阴生,生气闭蓄,万物开始收藏。“秋收冬藏”,万物在冬季闭藏,冬季是享受丰收、休养生息的季节。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对“冬”的解释是:“冬,终也,万物收藏也”,意思是说秋季作物全部收晒完毕,收藏入库,动物也已藏起来准备冬眠。看来,立冬不仅仅代表着冬天的来临,完整地说,立冬是表示冬季开始,万物收藏,规避寒冷的意思。

民间有“立冬补冬,补嘴空”之说,也就是立冬进补,自古传承至今。一来立冬后天气很快转冷,立冬进补即以各种食物为主,增加体内能量,以此御寒。二来劳作一年的人们,身体较为疲惫,立冬这天置办一些美食,可犒赏家人一年来的辛苦,补补身子。

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故“交”子之时的饺子不能不吃。现在的人们已经逐渐恢复了这一古老习俗,立冬之日,各式各样的饺子卖得很火。立冬为什么吃饺子?秋收冬藏,这一天,改善一下生活,就选择了“好吃不过饺子”。所以《礼记》中有“食瓜亦祭先也”的说法。冬至,中国古有“冬至节”的风俗。

本期嘉宾

许良 XU, LIANG

1985 生于湖南常德

2006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

获学士学位

个展

2018

 ”所见即所得“

Tong Gallery+Projects 北京

2016

 “山的起落与水的枯荣”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主要展览

​2019

“观看之道” 许良、曾海波 双人展

幻艺术中心第二空间 北京

北京“灰寂” 北京

Tong Gallery+Projects 北京

2015

“中国青年艺术家联展《一二三四五》第二回展”

 YOO ART Space  首尔  韩国

 “24 艺术计划-NAISSANCE” 

今日美术馆  北京 

2014

“铅笔”群展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界•2014 国际时尚艺术大奖暨跨界展”  

今日美术馆  北京

2012

“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抗击全球饥饿 50 周年艺术展”

林大艺术中心  北京

 “夏天的十三个夜之第九夜《好好画画》”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夏天的十三个夜之第一夜《写真馆》”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2011

“美丽的失败者”  

GALERIE GOLDENER ENGL 画廊  Hall i.T.,奥地利

“摆摊”第三巡回展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2009 

“这也行”三人展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2008 

“摩登天空音乐节”  北京

2007

 “B52 第二回展”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2006

“B52”中央美院壁画系 06 届毕业生十人展

西五艺术中心  北京

空间装置


《立冬》

明·王稚登

秋风吹尽旧庭柯,黄叶丹枫客里过。

一点禅灯半轮月,今宵寒较昨宵多。

​INTERLOCUTION

姜辉:今天是立冬,我们的团队准备了银杏叶,用这个黄颜色的色彩来代表冬天就要来临。去年的立冬,我们也用了黄颜色的黄杨枝条和佛手柑做了一个装置。许老师看了这个装置造型以后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许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路上没有仔细看,离远看像太极,然后觉得像一种漩涡,但是坐下来离近了之后,发现它是有一个纵深的。我觉得这个设计还是蛮有意境的,它让我感觉有一种流逝感。因为它是有一个由远及近,近处它感觉很密,底下是很稀疏,更像龙卷风被卷起来的,但是它又是这样一个纵向,所以我觉得还挺有趣,跟我之前看到的这种叶子的状态是不同的,因为不会注意到叶子是这种呈现方式。

许良:我在去查节气的时候,虽然它与我今天的生活有点遥远,但是我去查的时候,也试图去看看它以前是什么意思,我就发现它其中有一个意思是说,刚才姜老师说到它是一个“立”,它是秋天过去了,但在秋天之前整个春天,夏天,秋天,这三个季节都是务农的活动当中是非常高频繁的。到冬天的时候,已经开始要储藏,因为天气冷了很多农事活动也不再进行了,这一年你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但在你休息的时候开始为明年做打算,这个过程中你可能经过了一年的劳动之后,在这个阶段你可以静下心来去面对你自己眼前的生活,眼前的人生,或者你明年之后的一种愿景。我觉得这时候你可以开始去有时间去思考了,这时候也是一个重启。就像我们要拿银杏叶做成的一个装置的这种呈现它是一种仪式,我觉得仪式对于生活中还是很重要的。我觉得其实包括节气我去理解它,那我其实关注到一个点就是农事,它是根据天象去划分的,那它是有科学依据的,但这种科学可能跟今天我们去聊的西方主流的这种科学可能不一样。它更自然,不管它是从北斗七星的观测来的还是怎么来的,那它有依据。这些东西我觉得就像是理解世界的方式和观看的方式不同吧。我们都是用各自的角度跟这个世界去发生关系。我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理解的一样,我们虽然用了一样的语言,我们都用中文去说每个词,但每个词的词意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们对它的理解肯定会发生偏差的。我觉得只能从我自己的角度尽量去贴近它,去理解它。它有那么庞大的一种信息量,这个信息量浓缩成一个立冬。但我在去搜索它的时候,就像前面我说虽然觉得大家好像最后最能记住的是吃什么,但是其实它有很多特别具体的故事,那比如说我看到有一个故事是当时我印象很深的。它是说当在立冬那一天作为皇帝,他会去做出行的活动,就是有点像救济天下似的,因为有的人可能很穷,他们没有衣服穿,他们没有吃的,那你是需要去给他们送温暖的,差不多就是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那像这种事情可能最初是这样的一个目的去执行的,但是我相信在经过一代一代人,在这样继续去做这个行为的时候,很有可能这个行为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这个模式那你再去做,那就是一个我们可能说它是传统,我们也可以说它是习惯,那它最初是什么,没有人会去关心的,因为那离我已经很遥远了,就像这件事情,包括二十四节气,它们到底当初最初开始去设计它的时候,是考虑了多少方方面面的因素,甚至中间不断的修改逐完善的这么一个完整的体系,中间有很多东西我们是无从考证的,那当然我觉得肯定是有这种专门的学者会做到我们不可想象的部分。我想象不到它是什么,所以我就觉得其实这种对自然的理解,有点像是虽然我不能完全去理解什么叫天人合一,我觉得可能这个词能代表这个意思吧。

姜辉:当我们想到立冬这个节气应该找哪一位朋友来聊一聊的时候,其实贾老师率先想到了你,为什么呢?其实从你的作品当中特别能够感受到立冬的这个节气。我觉得应该是给大家的这种状态,那这种状态在作品里面的体现其实就是非常的平静、非常的安静。这种安静和平静是在喧嚣之后给人的一种洗尽千华的这种状态。这种平静又是一种新的开始,这就是有可能我们从你的这个海平面的作品上,包括从你画的这些花卉的作品当中解读出来的,那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许良:我觉得你的这个理解是对的。其实我对于自己的那些创作来说,它也是重新调整自己的一种状态。水的那个海平面的系列,我画的那个时间还蛮长的了,大概有个五六年时间了。也是持续在做这个系列,但是它最早开始做的时候呢,它其实也有点像是我自己的一个重启,它对我来说也是给自己以前那种状态的一个节点,那个节点就是我想回归到一个我自己更平静,我感悟的东西跟我自己最相关的一种状态。那段时间我在萌生去要画这种系列的时候,我正好那段时间去了海边,那个时间刚好是一个接近冬天了,其实跟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因为它是10月底当时海边没有人,所以我当时在那个海边感受到的其实除了那种平静就没有别的了,当时虽然有一点风,但那是一个自然的风,没有把海上吹起波澜的,它真的是特别特别静,那种静我觉得是我被迫的在那感受到的那份宁静,就好像我从城市走到海边,我当时脑袋被掏空了,那种状态完全是被那个环境抹掉了所有脑袋里面的一切想法。我现在什么都不用想,连这句话都不用想,当时是那样一种状态。它确实就像是一个重启。

然后我可以聊一聊,我当时去画这个画的时候,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跟当时的感受不太相关是画画方面的,我就是觉得因为画是一个平面的东西,它其实是在平面上再现的一种景象或者什么,但是这个东西你说白了,它就是一个画布,或者它是纸,你看到这个东西能觉得它像是跟你熟悉的一种自然或者你意识当中你觉得它像一个什么具体的某个人或者某个景。可是它就是布和颜料的一种组合。我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就是我为什么画画,还有我对画的理解是什么。我当时就想,首先我对自己的定义是我画的东西还是倾向于是一种再现的,它还是一个有具体来源的一种再现,但是这种再现,我又不满足于完全的跟景象一模一样,因为我学的是西洋画,但是我又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甚至没有出过国,我试图去做的就是说当我把这种观察看到的这种规律,我把观察到和我理解到的去呈现出来。其实真的是去掉更多多余的信息的时候,它真的是接近我印象中海的样子,因为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记忆是一个非常模糊的,你不会有特别具体的波浪的那种形状,它跟摄影不一样。所以我其实画的这个东西是一种状态,首先它是来源于冬天的海,因为当时那种重启对我来说还是有一个节点的,它在快到冬天的那种平静跟平常确实也不同。

姜辉:刚才其实聊了蛮多的,越聊许良老师就越打动我,那作为央美壁画系的高材生,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做着属于自己的创作,我作为半个艺术爱好者,其实我来判断这个艺术家是否是我喜欢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否能够表里如一,也就是艺术家创作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真实的反应。那许良老师这个作品,缓缓的这种力量会影响我本身,就像刚才我们谈到这个海平面的这个作品,甚至你说到了它其实在空气的背后是你在创作它的一个动机。那这种海平面和天空这个平面的交汇中间的这种空气感,或者我们说它存在着杂质,存在着灰尘,存在着能量在这个中间,它形成的这种能量的气场是能够给我们带来感受的。 许良:其实就是视觉是第一重要的感官,我们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是认识世界的第一步。它是特别重要的一个途径,而且就是说我们看见的很多东西,我实际上认为它背后有很多,其实我明明看见它,等于是我能感知到它了,你感知到的那个东西,在你了解和理解它了之后,你会发现它成为那样,其实它已经呈现给你一切了。我在去画海的时候,试图去理解它这种渐变造成的这种关系,为什么会成这样。我能理解到的就是说,因为它的这种距离中间那种空气,空气是一种物质,它可能当中也有一种能量存在,这种能量或者它是光线,或者是什么东西,它会改变你看到的那一丁点点的变化,那个变化会随着你的距离越来越远里面的能量和物质越来越多,那看见就不再是你眼前的那个样子,所以其实这种递进关系是因为这里面有东西,就是说你看的见,而且我觉得很神奇的是可能大脑已经记录下来这个信息了,只是我们可能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起作用了。其实大脑一直都记录着这些信息,所以当我把这个东西呈现出来的时候,我把这个规律在画面当中这样去呈现的时候,结果我发现它更接近我感觉的那个海由远及近的这种关系。可是那些画布它还是薄片。那个信息让大脑受到了一种刺激,然后调动起来它就觉得这个关系里面有东西有内容,这个内容反应在表面上是种渐变。其实我们眼睛已经看见了,大脑也处理过了,它是处理那个极其复杂的信息。

姜辉:那比如说从事的西洋的艺术体系里面,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方人,那你是如何来理解东西方的绘画?
许良:东西方的绘画要从开始说呢。在我学画画的那个阶段会觉得国画感觉就是有点不洋气,觉得那个西洋画你看它好像更国际化,更时髦,更先进似的,当时就觉得没有想去画国画。后来自己在去画画,这个油画画到后来我碰见瓶颈了。这个瓶颈就是我觉得我只是拿它当一个工具,这个工具我甚至不理解它,毕竟我是被教授过来的,而且这个教授中间是不是很严谨的,我其实都没有自己去考证过。后来我做了这个工作了,我去重新去理解它,从它的颜料是怎么回事,技法怎么回事,去找它最初的东西,大概是在2012年左右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迷茫期,就会觉得我应该要更沉下来,忙忙叨叨的年轻去冲,然后去想去表达,那时候我觉得应该停了,我得搞清楚我自己是谁,得搞清楚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做的这事是什么,我得把它搞清楚。所以当时就开始重新去看,仔细去研究,结果研究研究我就发现我原来对国画的真的是偏见,因为毕竟我一直在画西洋画画油画,结果在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我发现国画其实也很了不起。有两张画,有一张是一个匿名的宋代的一张画,它画的是一个骑牛的人,冬天树上是有那个积雪的,然后我同时对比了另外一张画,那个是西方的弗里德里希的一张画,他画了一个雪景当中的一个松树。这两张画作画的逻辑完全一样。我以前学习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来的,好像就是说中国画不像西方那么讲空间,那么讲形体,但是我看到那个画的时候觉得它们没有差异,那就是来自于自然,你去描述它,你去理解它,你去看它,然后你把它表现出来了,你用到的材料是完全相同的,只是说固定它的方式不同。我要去理解我画画这个材料是什么的时候,我重新开始去看它的时候才知道,我觉得很有趣的地方就是在于这个地球上不管是哪个文明,不管是哪一个画种,它用到的技术材料完全相同。没有差别。包括我曾经误认为今天是一个科技时代,我拿来的那个颜料管,管里头挤出来颜料,这是科技其实不是,这跟一千年前的颜料没有任何差别。你是理解这个世界。然后你从世界当中去吸取东西,然后你去仔细的去看到它跟你的关系,你去利用它,而不是说我觉得,不是我有逻辑是这个世界有逻辑,是我发现它,然后我去利用它,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西洋画中国画其实真的没有差异。

姜辉:看到你的作品其实是让我们有一种身临其境看到一个冬日的海的一种状态,它是寒冷的氛围中那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实际是上一种放松的和放空的感觉,但是我们现在又在聊它里面的内容,就是它其实是让你看到什么都不想想,但是我们现在又要聊它会产生这个不想想的这么多的因素,那是怎么样通过笔的叠加在做思想上的减法。其实笔触不断的在叠加这幅画就完成了,但其实是你笔触在叠加的过程当中,在让我们大脑不要再想东西,不要再有那么多的想法。 许良:我觉得可能你说的这个有点像当我仔细去感受和想把这件事去做出来的时候,其实我可能没有注意到笔触,因为我有一个最终的目标,那中间的这些过程每一笔是什么样,每一笔之间又是什么样,在这个过程中是要不断的去修复的,不断的去修正,它是一整体。这个整体不是说我单独拎出来一块颜色,这个颜色有什么代表性,它就是这个颜色,最多我能分析到它是一种什么矿石磨成的粉,然后又加了什么媒介剂,然后把它固定在那,其实它是一种固定方式把它固定在那个画布上。那笔也是,你往上摆一层一层去摆,这个过程中不断在修复它。我觉得国画里面有一个说法我很喜欢,以前我其实没有那么深入去了解它,这个说法叫笔笔相生。就是你的第一笔下去,跟你的这张画结束的最后一笔之间是有一个严密的关联性的。你的这第一笔下去了之后,它每一笔都从这第一笔长出来的,慢慢长出来一直长到最后。你不可能说我这第一笔下去,那我之后那个后面,跟它关联性可能是一种松散的,不是的,它是一个完整的东西。所以说我在去画的时候,可能确实没有注意到每一个笔触,或者每一个色块,但是等于是说每一个笔触我都尽量去把它放在一个完整的当中去看它应该是什么样的,所以不是注意到的一个,可能就像我浪花这个细节可以去掉,那笔触一样可以去掉。 姜辉:人生也像节气一样分了四季,或者有可能四季里面,不管是青年、少年、还是中年、壮年,甚至是老年,暮年,有可能每一个年龄的阶段也会分成细小的这些节气,我们都会像这个螺旋一样成长。以前画画总画不好,老师就说,画画都是螺旋式成长的,哪有这个直线成长,到了一定瓶颈很正常,你再突破就上了另一个台阶了,这有可能就像DNA的链条一样旋转,在旋转的过程当中,慢慢的找到我觉得属于我们的自己的表达和面对世界的语言。许良:我发现笔笔相生这件事只在绘画当中成立,因为这个十方之内就是我能控制的世界,它跟外面的东西完全不同。绘画里面它不会说你走错一步你的人生就坏了,你可能就不可挽回了 。画画里面不是这样的,我觉得相对来说我可以慢慢去经营它,可以去修正它,就跟修正自己似的,它可能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修正自己的一种工具吧。

姜辉:今天请许良老师我们聊这么多的作品,其实聊的围绕着都是在海的这个主题当中,在立冬这样的一个节气,特别像立冬应该有的这种安静的状态。我们在聊这个节气,在许老师的身上其实我们也看到了虽然说没有刻意的在关注节气。但其实会有节气的甚至是自然这一句金句,叫自然是昂贵的在你身上的这种体现。所以说,今天非常感谢许老师来作客我们的羽空间的二十四节气活动,那最后呢,有没有一些自己提炼的宝贵的一些金句,然后送给我们呢?
许良:你去做永远比想要更有效,有时候知识反而是阻碍我们去更好感受人生的一个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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